2019: 新的一年,新的危機

當我們踏入新的一年時,世界正面臨著決定性的轉折點。資本主義危機正在達到一個新的境界:一個威脅要推翻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痛苦地建立的現有世界秩序的危機。在2008年金融崩潰十年過後,資產階級仍然絲毫無法解決經濟危機。

過去十年的所有痛苦犧牲都沒有解決危機,只有增加群眾的痛苦,貧困和絕望,而少數寄生蟲已經集中了變態程度的財富。但歸根究底,政治只是經濟的集中表現。十年前,我們預測政府恢復經濟均衡的所有嘗試只會破壞社會和政治平衡。這一點也在一個又一個國家的情勢中印證了。

在歐洲,我們面臨著醞釀中的英國脫歐危機,其本身就為整個歐洲局勢帶來極大的不穩定。它使英國陷入了深刻且仍然看不見出路的危機。不久前,英國可能是歐洲政治最穩定的國家。現在它是最不穩定的國家之一。

幾週前,在第四頻道新聞中,著名的保守派政治評論員馬修·帕里斯(Matthew Parris)被問及他是否認為目前的危機是英國歷史上最嚴重的危機時,他如此回答:

“我還記得1956年的蘇伊士危機。當時那是一場非常嚴重的危機。我也經歷過其後爆發的各個危機。但在過去,無論危機多麼深刻,我總是覺得有人握有著解決之道,清楚地知道如何走出危機。我不再有這種感覺了。”

在短短一週內,英國首相梅伊將向國會提出她的不幸提案。她成功說服國會的機率與地獄中的雪球相似。但是,如果梅伊與歐盟一起如此痛苦地協商產生的脫歐方案被打敗,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呢?英國在沒有達成協議的情況下離開歐盟的可能性,將會導致前所未有的經濟,社會和政治混亂。不僅英國,整個歐洲都會受影響。

英國在沒有達成協議的情況下離開歐盟的可能性,將會導致前所未有的經濟,社會和政治混亂。不僅英國,整個歐洲都會受影響。圖片來源:社會主義呼喊雜誌英國在沒有達成協議的情況下離開歐盟的可能性,將會導致前所未有的經濟,社會和政治混亂。不僅英國,整個歐洲都會受影響。圖片來源:社會主義呼喊雜誌

面對如此嚴重的前景,英國政治建制竟然完全沒有思考其後果,也顯示了其信用破產的程度。但英國已經沒有時間了。無論提出何種替代方案都將會帶來不同程度的災難。無論如何,現今時期的英國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但歐洲的危機並不僅僅只有英國脫歐問題。在幾十年來一直作為歐洲經濟背後真正動力的德國,國內兩大政黨(基督教民主黨和社會民主黨)的長期統治正處於崩潰的邊緣。安吉拉•默克爾(Angela Merkel)辭退基督教民主黨黨魁一職,僅僅是潛在的政治緊張局勢的一種表現,這種緊張局勢正預示著德國社會日後的兩極化。

在許多國家內都可以看到同樣的現象。在法國,馬克宏去年的勝選被譽為政治中間派的偉大勝利。馬克宏如神仙下凡一般,為世人們清除左右兩極化的毒害。但是,這位先前被歌頌為的救世主的男人,卻迅速地被階級鬥爭的狂潮打得七零八落。

這位先前被法國和全歐洲政治評論家們捧上天的政治自戀狂,其不堪一擊的真面目現在已經天下皆知。馬克宏支持度的崩潰比他不幸的前任總統奧朗德(François Hollande)更加迅速,更具災難性。民調顯示在他當選時有70%以上支持率,12月份後卻低於20%。

這種戲劇性的轉變是一件“不該發生”的現象所導致的後果:群眾的直接革命行動。在僅僅幾星期內,法國的工人和青年成功地摧毀了法國總統的無懈可擊的假象,法國總統只能哀求人民繼續讓他當統治者。那個吹噓說他永遠不會向“街頭暴民”低頭的男人,狼狽地被迫撤回政策。但最終,這還不足以拯救他。

法國和德國

幾十年來,歐洲的命運由兩個國家決定:法國和德國。起初,法國統治階級誇大其重要性,希望將德國與其聯合起來,為統一的歐洲提供經濟基礎,而法國將從中提供政治領導。他們多麼的癡人說夢!最終,經濟實力才是決定了政治權力,而不是反過來。

如今,大家都知道歐洲所有基本問題的裁決者是德國,而不是法國。馬克宏希望能夠對柏林(甚至華盛頓!)發號施令的雄心壯志,已經被證實是癡人說夢而已。默克爾的危機無助於增加法國總統的權力和權威,法國總統現在發現自己處於有如“國王的新衣”的尷尬境地。即使躲在鍍金的辦公桌後面,他的政治無能也赤裸裸地展現在世人面前。

法國和德國之間日益擴大的分裂既不是基於宗教原則、道德、哲學或人道主義,而是基於現金。現金在資本主義制度下取代了良心和靈魂,成為運作社會真正的​​力量。在資本主義危機的條件下,這種分裂無法得到治愈。它有可能引發歐盟從上到下面臨存在性危機。

馬克宏對近年來債台高築的意大利和其他地中海國家的問題表現出最動人的同情。他揮舞著“歐洲團結”的旗幟,懇求歐盟表現出人道主義和慷慨。畢竟,我們不也都會懇求主來“寬恕我們的罪債”嗎?

歐洲溫和派的“救世主”,被證明是“穿新衣服的國王”,甚至連金色的辦公桌都無法掩飾他的政治裸體/圖片來源:Révolution歐洲溫和派的“救世主”,被證明是“穿新衣服的國王”,甚至連金色的辦公桌都無法掩飾他的政治裸體/圖片來源:Révolution

眾所周知,花費別人的錢所帶來的樂趣是無可比擬的。當馬克宏請求減免債務時,他很清楚他的債主們不是在巴黎,而是在柏林。但是,那些坐鎮德國央行的人並不願意減免法國或任何國家的債務,這點希臘人民可以作證。

為富豪服務的馬克宏總統,在法國堅持大砍社會支出預算,並減免富人的稅率。但是,馬克宏後來向黃背心們承諾提供100億歐元(114億美元)的經濟刺激計劃,意味著法國的預算赤字將像意大利一樣超過歐元區允許的限額。這一事實在一定程度上解釋了法國和德國統治者採取的不同態度。

所有這些因素結合在一起,加劇了離心傾向,加劇了歐盟成員國之間的矛盾和緊張局勢。大量難民湧入歐洲所醞釀的危機此時更是火上加油。這反過來又開闢了德國與其東歐衛星國家之間的新斷層線。

在奧地利右翼政府的支持下,波蘭和匈牙利在移民問題上與歐盟直接對抗。在德國,反移民的反動政黨“德國另類選擇”(AfD)黨正在取得進展,特別是在德國東部的四個州。

一齣盛大的政治戲碼即將在歐洲上演。英國脫歐的危機僅僅揭開了序幕。一個聯邦主義歐洲的願景已經消聲匿跡。歐盟不僅沒有走向更大的團結,而是在我們眼前崩潰。

新斷層線的出現

法國和德國之間的政治摩擦只是歐洲北部和南部之間根深蒂固的經濟分裂的表面表現。最近,一個新的國家集團的出現,創造了新的斷層線,增加歐盟解體的威脅。有些人為這是一個新的漢薩同盟,重現了在中古時期在歐洲金融生活內獨霸一方的波羅的海貿易國家集團。

南歐較貧窮國家與北方較繁榮的經濟體之間形成了鴻溝。丹麥、瑞典、芬蘭、愛沙尼亞、拉脫維亞、立陶宛、荷蘭和愛爾蘭在歐洲範圍內是相對較小的國家,但它們共同抵制南歐國家對歐洲預算的索賠,以彌補巨額赤字。

經過多年的撙節,砍預算和可怕的苦難,希臘已經被柏林和布魯塞爾摧毀。但這並沒有解決任何問題,危機反而現在蔓延到意大利,其累計赤字達到GDP的130%。羅馬的反歐盟聯合政府批准了一項違反布魯塞爾限制的預算,引發了他們與布魯塞爾的公開對質。目前,兩方的裂痕暫且被掩蓋住。但意大利的危機仍然存在,它對歐盟的影響遠遠超過希臘。

畢竟,希臘是歐洲邊緣的一個相對較小的經濟體。相比之下,意大利是歐元區第三大經濟體。意大利政府希望通過向經濟注入資金來再次刺激增長。但如果意大利財政部被迫支付巨額罰款,那將會消除任何額外支出可能帶來的任何影響。

凝視著危機的五星運動(M5S)領導人迪馬尤(Luigi Di Maio)和聯盟黨黨魁薩爾維尼(Matteo Salvini),突然領悟到了慎重行事是一種美德,對歐行作出讓步。最後,他們拼湊出了一個搖搖欲墜的協議。歐盟委員會也勉強同意這項妥協計劃。

意大利承諾將其預算赤字從GDP的2.4%削減至2%。歐委會不情願地同意義大利明年將維持結構性赤字(不包含一次性支出或循環性影響)。 歐盟委員會副主席Valdis Dombrovskis抱怨道:“檯面上的解決方案,並不理想”。這是多麼天才的輕描淡寫啊。

該協議讓歐委會“在協議措施得到充分執行”的條件下,得以避免對意大利採取法律行動。這個從屬條款表明與意大利的衝突僅被延遲而尚未化解。明年的預算沒有解決該國的長期問題。

為什麼歐盟委員會做出一項他們不滿意的交易呢?答案要從政治情勢而非經濟表現上求得。他們剛剛才允許法國總統承諾高達100億歐元的額外支出來平息黃背心起義。這可能會使法國明年的預算赤字超過歐元區GDP的3%。因此,基於意大利的預計赤字實際上低於GDP的3%,他們無法對意大利人施加太大壓力。

但顯然還有其他更嚴肅的考慮因素。意大利總理朱塞佩·孔戴(Giuseppe Conte)在接受《晚郵報》(Corriere della Sera)採訪時表示,他曾提醒歐委會他的政府“面臨維持意大利社會穩定的責任”。這是一個毫不含糊的威脅:要麼你停止對我們施加壓力,要麼意大利將面臨社會爆炸,其影響必定會擴散到我們國境之外。布魯塞爾的官僚們也接受了這份警告。

意大利的確是大到不能倒,但它也是大到救不了。德國央行沒有足夠的資金來救助陷入困境的意大利資本主義體制。這些戲碼仍然會繼續,越演越烈。

一場全球性的危機

早在1920年代,托洛茨基就已經預測到世界歷史中心已經從地中海傳到大西洋,將來會從大西洋傳到太平洋。這個非凡的預測現在已成為事實。歐洲在新的人工智能技術競爭中落後於美國和中國。 2019年,印度可能會超過英國和法國(至少在絕對規模上),成為世界第五大經濟體。世界歷史的未來將由太平洋彼端的列強決定,而不是歐洲各國。

但這個過程本身就充滿了矛盾。世界經濟的命運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中國。直到最近,中國才是世界經濟主要的動力之一。但中國在很大程度上依賴出口。歐洲和美國需求的下降已經造成中國鋼鐵業關鍵產業發生生產過剩的危機。中國經濟的成長率已經放緩至6.5%左右。

中國現已成為世界大國,日益與美國發生衝突/圖片來源:白宮官網中國現已成為世界大國,日益與美國發生衝突/圖片來源:白宮官網

雖然與美國和歐洲悲慘的成長率相比,這似乎是一個很高的數字,但與中國過去的成長率相比,這個速度確實驚人地緩慢。人們普遍認為,中國成長率如低於8%會是相當危險的,只有維持8%以上的成長率才能夠供給人口成長所帶來的經濟需求。

為了刺激出口,中國已經在世界市場上傾銷大量廉價鋼鐵。這導致了歐洲嚴重的鋼鐵危機,並招來美國人的抗議。這是導緻美中之間發生貿易戰的主要因素之一。

中國現已成為一個日益與美國發生衝突的世界大國。這兩國之間的貿易戰是這一事實的明顯體現。

儘管如此,美國仍然保持其在世界經濟和政治中的主導地位。利率上升和美元飆升的結合有助於吸引大量投機資本回流美國,並對拉丁美洲,亞洲和中東這類所謂新興市場帶來災難性影響。他們脆弱的經濟發現自己受到美元的支配,受到其擠壓,加劇了債務並搶走了寶貴的投資。

在過去一段時期,所謂的新興市場刺激了世界經濟的成長。現在它們反而停滯不前。土耳其、阿根廷、巴西和其他以前看似強韌的經濟體現在已陷入衰退,或者在最佳情況下也只有陷入停滯。

美國帝國主義的真面目

唐納德·川普的口號“讓美國再次偉大”是一種帝國主義的宣言,言下之意就是:“我們將以犧牲世界其他地區的利益來,使美國再次偉大。”這些招搖言辭其實要脅著全世界: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川普不屑美國傳統的歐洲盟友,正確地認為與美國相比之下,歐洲各國只是侏儒而已。他痛恨歐洲人的自負,他們在世界舞台的虛偽,以及他們企圖影響美國外交政策的荒謬嘗試。他們像許多討厭的蒼蠅一樣在他的腦袋裡嗡嗡作響。雖然以前的美國總統願意假裝給他們一些關注,但川普的本能是嚴打歐洲,停止他們對他的干擾。

從本質上講,川普的政策與他前輩們的政策並沒有太大的不同。他們也毫不猶豫地利用美國的經濟和軍事實力將其意志強加於世界其他地區之上。但是他們通常會用更加“細膩”,(其實是虛偽)的方式進行。

在宣揚民主,正義,和平和人道主義的優點的同時,他們毫不猶豫地踐踏任何他們認為不符合美國利益的勢力。川普也是如此,但完全不在乎這些價值觀的他也不會重複這些口頭禪。反正,這些價值觀在美國帝國主義或任何其他帝國主義的外交政策中絕對沒有任何作用。

川普摒棄了美帝虛偽的面具,向全世界揭露其醜陋的真面目。在一定程度上,人們可能會說他很坦誠。

美國仍然在世界上獨霸一方。它的經濟和軍事實力是巨大的。但美國的力量不是無限的。在伊拉克、敘利亞和阿富汗,它的極限已被殘酷地暴露。川普總統對此也迅速做出結論。

川普的全部直覺傾向於孤立主義 - 這是美國統治階級部分派系所遵循的一個古老而“尊貴”的傳統。正如我們所觀察到的那樣,他對他的歐洲“盟友們”的事務完全不感興趣。(在一次異常誠實的記者會上,他把歐盟形容為“敵人”,而俄國僅僅是“對手”)。

事實上,他甚至不大理會北約,寧願它與聯合國、北美自由貿易協定、世界貿易組織以及所有其他國際組織一起解散。

但是令他遺憾的是,他不得不傾聽他眾多討厭的顧問的意見,不得不勉強接受這個不方便的軍事聯盟的存在,同時大聲要求他的歐洲“盟友們”提高會費來減輕美國納稅人的負擔,他們的選票對川普來說比巴黎,柏林和倫敦官員們的意見更重要。

川普摒棄了美帝虛偽的面具,向全世界揭露其醜陋的真面目。/圖片來源:Flickr,Gage Skidmore川普摒棄了美帝虛偽的面具,向全世界揭露其醜陋的真面目。/圖片來源:Flickr,Gage Skidmore

然而,他單方面決定從中東撤回美軍。這將向歐洲人展示他言出必行,也許最終迫使他們掏出腰包。他對俄國總統普金看似矛盾態度的背後也有著類似的動機。在川普競選總統期間,他對克林姆宮的主任讚不絕口,說他是“非常聰明的人”,一個可以與之交易的人。

川普的這些言論與美國軍事建制以及共和黨的鷹派人士並不搭調,而他的政敵們也抓緊這個黃金機會猛烈攻擊,聲稱俄國人贊助了他的總統選戰。所謂的“俄國干涉”傳言也就此發跡,儘管它一直以來都是雷聲大,雨點小的。

然而就連一個六歲小孩都不會相信川普的勝選只是一場俄國陰謀。這僅僅反映了民主黨人無法接受美國公眾完全背棄了現有的政治建制,並無所不用其極地試圖改變現狀。

在對手的壓力下,川普被迫與俄羅斯忽近忽遠。但他退出敘利亞的決定表明他自當選以來沒有改變立場。川普的孤立主義本能再一次佔了上風。白宮辦公廳主任約翰·凱利(John Kelly)和國防部長吉姆·馬蒂斯(Jim Mattis)相繼辭職,以示抗議。但抗議和辭職過去對川普沒有任何影響,我們也沒有理由相信這一次會有所不同。

但孤立主義絕不表示放棄霸權。基於世界上所有不同的經濟統一到一個單一的世界市場的趨勢,美國是不可能達成孤立的。全球化僅僅是馬克思和恩格斯在150多年前的“共產黨宣言”中已經預測過的一種現象的表現。

世界歷史,特別是過去50年來,已經證實了《共產黨宣言》中的預測。無論多麼強大的國家都無法避免世界市場的漩渦。所有關於“保衛國家主權”,“控制我們自己邊界”等的口號都只是,也只能是耍嘴皮而已。

聚集中的風暴

世界局勢不僅已經有如此的政治不穩定,新一場世界經濟衰退更是迫在眉睫。現在所有認真的經濟學家都接受了這一點。問題不在於它是否會發生,只有在何時發生。

全球經濟不穩定反映在近來股市的滔天駭浪中。美國標普500指數在2018年10月份下跌和11月份停滯之後,在11月30日至12月24日期間下跌了15%。儘管在聖誕節後的第二天短暫恢復了5%,但該指數一整年來仍然下跌6%。 2019年的第一個交易日顯示了亞洲股市下跌以及歐洲市場的動盪,表現出進一步的不穩定。

蘋果公司銷售額下滑的意外消息引發了新一波警報。該公司發出警告稱中國經濟急劇放緩,其他新興市場銷售疲弱。這意味著第四季度的收入將可能低於預期收入的10%。此前不久,有消息稱中國製造業在12月份收縮,這令全球投資者感到不安。標準普爾500指數期貨在1月3日華爾街重新開盤之前受創。

世界各大證卷交易所的這些狂熱波動表明了市場的極度擔憂,越來越擔心世界經濟的未來前景。雖然股票市場的走勢確實不能準確反映實體經濟的狀況,但它們仍然是衡量投資者當前心態的有用指標。
《經濟學人》雜誌在最近的一篇文章中表示憂心:

“自去年延遲至今的糟糕股市行情,一部分表現了(市場)對世界經濟,特別是對世界兩大經濟體的逐漸擔憂。“

文章繼續說道:

“我們的姐妹公司‘經濟學人智庫(EIU)’的研究數據指出,美國今年的經濟成長率僅會是2.3%。這遠低於去年預測的2.9%,是基於美國聯儲局採取的緊縮貨幣政策以及美國國會通過的大幅減稅將會造成的影響。中國預期的成長率要高得多,為6.3%,但仍低於其2018年的預期:由於與美國的貿易戰和中國開始處理債務的舉動,令人們擔心情況將會更糟。

“歐洲的前景仍然悲觀。即將於3月離開歐盟的英國預計只會有1.5%的低迷成長率;;法國面臨的不確定性較小,但表現仍然會不佳。經常令人失望的意大利經濟,只可能增長0.4%。這使得它成為EIU預測表中表現第七差的國家。任何低於義大利的國家預期會經歷經濟緊縮,這其中甚者當然是歷年來不斷成自由落體狀態的委內瑞拉。”

《經濟學人》如預期地試圖找到一些安慰,並指出印度有望維持去年的7.4%成長率。但正如我們所知,黎明之前都是最黑暗的黑夜,而經濟學被視為一門悲觀的科學,也不是沒有原因的。憑藉正確的幽默感,《經濟學人》記者得出以下結論:

“但預計2019年經濟表現最佳的國家反而是敘利亞,其經濟預期增長9.9%,這是一個令人警醒的提醒:亮眼的數字可能反而表現了悲慘的出發點”

在世界各地最如流的資產階級經濟學家之間,一場不安正在快速蔓延。這是有根據的。美國標普500指數內領先公司的的總回報(資本收益或虧損加股息)十年來首次出現負值。其他市場的情況甚至更糟。上海證卷指數下跌四分之一。投資者成群逃離高風險資產(包括所謂的新興市場),轉入更安全的避風港。國債和黃金交易量超過了股票。資本家們看到了困難的前景,決定現在應囤積現金而不是投資生產。

一切都表明,當下次世界經濟衰退到來時,它將會比2008年的危機更糟糕。主要原因是,在過去十年中,資產階級已經用盡了傳統上用來防止經濟衰退 ,或限制其持續時間和深度的所有工具。

資本家基本上有兩種可以應對衰退的武器。第一個是降低利率。但是,在他們不顧一切地試圖擺脫上次經濟衰退的過程中,他們將利率降至歷史上前所未有的將近0%水平,也因此他們也沒有多少降息的餘地。即使在美國,美聯儲在過去一年左右多次提高利率,但操作的餘地仍然非常有限。

第二個武器是通過國家和中央銀行的干預來增加流通資金。但這裡有一個問題。在過去十年中,各國政府為了救助私人銀行已經花費大量公帑。這也僅僅是將私人銀行的巨大財務危機轉嫁成巨大的公共財務赤字而已。

他們到處都堆積了巨額赤字,這對經濟造成了巨大的拖累。資產階級正在努力減少債務,而不是進一步增加債務。鑑於這一事實,資產階級無法繼續以掏空國庫來解決自己的債務問題。

正當歐洲經濟有了退緩跡象時,歐洲中央銀行宣布結束貨幣刺激措施(“量化寬鬆政策”)。這一事實說明了資產階級已經進退兩難。但是,歐洲資產階級痴迷於英國脫歐和移民問題,似乎對這些危機完全無感。從資本主義的角度來看,歐洲央行的措施與他們的利益背道而馳。這一切發展都引發了社會對歐元未來以及歐盟本身的嚴重質疑。

大西洋彼端的情況也不看好。美國統治者們以一場難看的爭吵和於12月22日的部分政府關閉來慶祝2019新年的到來。在12月與眾議院和參議院民主黨領袖佩洛西(Nancy Pelosi)和舒默(Chuck Schumer)舉行的記者會中,川普先生直言:“如果我得不到我的邊境牆,我會把政府關掉。”後來事實也證明他言出必行。

確實,此類政府關閉近年來以不再罕見,但它們都沒有像這次如此持久。這反映了整個政治體系的深刻危機,國會由民主黨控制,對總統充滿敵意。雖然一份協議最後被匆忙地提出,但川普仍然威脅要否決這筆交易,任何潛在的矛盾都沒有得到解決。

不僅如此,美國總統和聯儲局也由於後者堅持要加息的決定而爆發爭執。但是,就算政客們可以對經濟政策大吵大鬧,但市場的走向是不會理會居住在華盛頓這幫人的意見的。

唐納德·川普一生似乎充滿好運。被好運慣壞的人通常都會成為賭徒。既然過去的賭注已經成功,為什麼不繼續賭博呢?但是歷史表明,每位賭徒的好運都會有終結的一天。在美國經濟表現不錯的時候,川普有幸進入白宮。他得以將與他毫無關係的發展作為他的政績,反正他的支持者們也看不出來。他的運氣很好。

他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正確地說,他的減稅措施有助於推動經濟。但在經濟學中,就像在自然界中一樣,一切遲早都會發生反作用。一年前生效的川普經濟刺激計劃的短期影響,在中國和歐洲出現明顯經濟放緩跡象下正在消退。川普徵收關稅,並進一步升高貿易戰的威脅也嚇壞了投資者們。報酬率的預估也因此被降低。

股市之間的緊張情緒反映了對現實經濟的擔憂。美國即將進入其有史以來最動蕩的時期。川普的好運即將結束。

領導危機

社會越來越窮困,並且開始公開反抗既有體制的絕大多數人,越來越與控制體制的少數人發生對峙。世界各地都看到對現有秩序越來越多的不滿,憤怒,和仇恨。這在不同的國家以不同的方式表達,但到處都可以看到群眾,工人和青年開始行動,挑戰舊秩序,反對舊秩序。

2018年,在許多不同國家都有群眾運動掀起新的高潮:伊朗、伊拉克、突尼斯、西班牙、加泰羅尼亞、巴基斯坦、俄羅斯、多哥、匈牙利,當然還有法國。法國最近的事件,讓所有不相信工人階級改變社會能力的憤世嫉俗者和懷疑論者再也無話可説。就像晴空霹靂一樣,工人和青年涌上街頭,並在幾個星期內讓政府屈服。如果這運動具有態度嚴肅認真的領導,那麼它可能會使政府倒台,並為法國社會的徹底全面轉型鋪路。

在缺乏明確的領導和政綱的情況下,黃背心運動可能會在一段時間內平息。但潛在的矛盾仍然存在。 馬克宏政府就像一艘在漏洞百出的船。它可以繼續漂浮一段時間,但它的日子屈指可數。工人和青年現在感受到集體階級行動的力量。他們不再會被局部的臨時性讓步所收買。他們遲早將再次採取行動,這次將更清楚地了解自己的訴求:一個戰鬥性的政綱,以推翻受人憎恨的總統,並為建立符合工人階級利益的政府而奮鬥。

群眾的自發運動是社會主義革命的先決條件。但就其本身而言,自發性是無法保證成功的。在1938年,托洛茨基寫道,人類的危機可以歸結爲無產階級領導的危機。這個説法與當時相比,甚至更切合當今的狀況。戰爭史給我們提供了許多例子,一支由經驗豐富的軍官領導的有紀律的小部隊,以少勝多擊敗了兵力凶凶的大部隊。兩個階級之間的戰爭與國家間的戰爭有很多相似之處。

法國最近的事件,讓所有不相信工人階級改變社會能力的憤世嫉俗者和懷疑論者再也無話可説 / 圖片來源:推特,CGT法國最近的事件,讓所有不相信工人階級改變社會能力的憤世嫉俗者和懷疑論者再也無話可説 / 圖片來源:推特,CGT

改良派懦弱的逃避和半吊子措施,不但無法解決危機,反而賦予它更具痙攣、痛苦和毀滅的性質。革命者的任務是確保盡快終結這種資本主義的長期垂死呻吟,並在過程中儘可能減少工人階級的痛苦。要做到這一點,必須採取果斷行動。只有馬克思主義者才有能力提供領導,來保證眼前的危機最終會可以順利無痛地解決。

的確,由於客觀因素的影響,馬克思主義在世界範圍內的勢力曾長期開倒車。改良主義和斯大林主義的背叛讓資本主義得以苟且偷生,但他們可以如此行動,前提是資本主義有能力實現相對穩定和對工人階級做出某些讓步。

但這一時期現已告一段落。幾十年來,我們一直在逆流游泳。在那個時期,光是把我們的勢力保存健全就已經算是壯舉了。但現在歷史的潮流已經開始轉變。我們不再是逆流而行,而開始順流而行。

所有舊的保證正在消失中。工人階級的意識也逐漸鏟除了曾經持有的幻想。群眾總算被迫面對現實了。他們正在慢慢開始得出結論。這是壯大我們的強大力量,也是資本主義和改良主義的致命弱點。

我們的國際趨勢缺乏改良派政黨的巨大財政資源。但在最重要的領域,我們比世界上任何其他趨勢都強大得多,因為我們有馬克思主義的理念。而這理念的力量是可以改變世界的。我們必須完全堅信我們的思想、政綱和遠景,以及對工人階級有信心,因為他們是唯一可以改變社會的階級。最重要的是,我們必須對自己有堅決信心,因為如果我們不從事這項工作,沒有其他人會替我們做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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